自从儿媳妇朱芸被推进产房后，桂枝就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。

“妈，你回去歇歇吧。这有我就行了。”延青看着双眼通红母亲有些心疼，自从妻子怀孕，母亲就没有休息过不是帮着收拾屋子就是给做营养餐。好不容易等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，她又守在这不眠不休地熬。

“这哪行，我回去也睡不着。不如陪你一起等，万一我的大孙子出来了没看到奶奶怎么办？”

这句话落在朱芸母亲的耳朵里就变了味，“老太太，现在都什么时代了。还大孙子大孙子的。男孩女孩都一样，都是我们的亲孙孙。”

“对对，亲家母说得对。”桂枝笑着打哈哈，心中暗暗祈祷，诸位神仙在上，一定要保佑我儿媳妇生一个孙子。

“朱芸家属在吗？”助产士抱着裹着孩子的包被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
“这这这……”桂枝拨开人群往里挤。

“女孩，五斤四两。”助产士刚把孩子递过来，桂枝立刻缩回手。

“这是朱芸的孩子吗？你别再给整错了。”桂枝望着小脸皱巴巴的孩子心中充满抵触情绪。

“没错，你是家属吗？”助产士见多了桂枝这样的人，不耐烦地反问道。

“是，是，是。”延青连忙上前接过了孩子，初为人父的喜悦抵消了一切的煎熬等待。

“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，一个丫头片子高兴什么呀？”桂枝对儿子的态度十分不满意，竟忘了亲家母还在场脱口而出道。

“亲家母，添人进口当然值得高兴了，看不上自己孙女的时候别忘了你我都是女人啊。”月梅凑近她低低地道。

“我熬夜熬得头疼，先回去睡觉了。”桂枝感觉十分难堪，儿子却只顾着抱着孩子稀罕。

“红霞，你给我介绍的大师也不行啊。我都按照他说的布置风水，做生子食谱给我儿媳妇吃了，怎么生的还是女儿。我这十个月的努力白费了。”刚走出产科，桂枝就打电话给表妹抱怨起来。

“那一定是你的心不诚。大师说心诚则灵，你是不是在背后说你儿媳妇坏话了。”

“这……”桂枝犹豫了，这天天和儿媳妇在一起，哪有不起矛盾的，背后说说闲话总是难免的。

“没事，现在不都让放开了生吗？大不了再让你儿媳妇再生一个呗。”

桂林点了点头，这倒是个主意。

正思索着，怎么开口让儿媳生二胎呢。手机突然响了，“妈！孩子……孩子查出来有先天性心脏病！”延青急得说话都结巴了。

桂枝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“儿啊，要不你把孩子送过来给我吧。你们再生一个……”

“妈，您说得这叫什么话呀？孩子病着我们哪有那心思啊？再说了芸芸才生了孩子，哪能那么快就要孩子啊！”延青立刻否决了母亲的提议，但是又给桂枝留下了一个气口，孩子过一段时间才能再要。

一晃过去了半年，期间桂枝也去看过几次孩子。可是朱芸一点没松口的意思，既没答应再生一个，也不同意把孙女让她带走。

“你说这可怎么办哟？我都快六十的人了。活一天少一天，她这不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吗？我怎么有脸去见延青死去的爹哦！”桂枝每次想起来都要和身边的朋友唠叨一番。

“她以为她是谁啊？她不生就找别人生。有钱还怕没媳妇吗？”红霞又给出了一个主意。

“这能行吗？”桂枝有些犹豫。

“我就这么一说，行不行的还得看你要孙子的决心。”

被这话一激，桂枝立刻下定了决心，“找，必须托人给我儿子再找一个。”

“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给没离婚的男人生孩子啊？”托了一圈媒人，只带回来这么一句话。

“我还真有一个人选，是我表姐家的女儿。人长得漂亮，清白人家，她哥要娶媳妇，但是手头还差点彩礼钱。”红霞又适时地给了一个建议。

“就她了。我先给拿二十万块钱，等生了儿子才给买套公寓。”桂枝爽快地拍板，拿出了老伴出意外的赔偿金。

“嚯，你这是真上了心了。娶儿媳妇都没花这么多钱吧。”

“别提她了。生了一个病殃殃的丫头还占着我儿媳妇的名头。早晚得让我儿子和她离。”说这话时桂枝没想到竟然真一语成谶了。

“你怎么……就瞒着……我和她离了呢？”桂枝双手哆哆嗦嗦连稀饭都喂不进嘴去。

“那姑娘不是怀孕了吗？我要不趁早和她离，到时候她告我一个重婚罪。我可是要坐牢的。”延青也是十分委屈，自己被母亲灌醉了酒莫名其妙地和那姑娘睡在了一张床上。

一个逼着自己负责，一个闹着和自己离婚。

“哎呀，咱们娘俩都被骗了。那丫头是红霞找的托，她怀得孩子压根不是你的！”说这话时，桂枝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。

本来满心欢喜地端着补品给未来儿媳送去，没想到意外撞破了她的秘密，一时间刺激过度她还中了风。如今别说带孙子，生活自理都成了问题。

“我就说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嘛，您还非逼着我负责。”延青也觉得十分委屈。

“我不管……现在你得想办法把……把媳妇给我弄回来。”偏瘫的桂枝说话极为困难，一激动还容易流口水。

“上哪想办法去？”延青愁得薅自己头发，没想到一次醉酒竟害得自己妻离子散。

桂枝虽然中风了，脑子却转得极快，“有……有了。你……给我写……写一张借条。就……就说彩礼是我借你的。你去找她……她还钱。不……不还钱就……就回来和你一起……过……过。”

“过什么过？我闺女都嫁人了。你告诉你们家老太太，想要回彩礼就去起诉我们吧。我们去一线城市看了，孩子的毛病不严重，再大点做个手术就行了。孩子继父一家不嫌弃她，连手术费都准备好了。你呀，你让你母亲再给你找一房媳妇吧。她不是有钱吗？”月梅看着臊眉耷拉眼的前任女婿心中别提多畅快了。

桂枝倒是想再花钱再聘一位新儿媳。只是钱被骗了一部分，到现在没追回来。剩下的可都是她的棺材本。在要孙子和要命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。

延青一时没经得住这重重打击，开始浑浑噩噩地酗酒。自身都难保更别提照顾她了。满身褥疮的桂枝只能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哀嚎度日。